杭州、江苏、上海的烧伤科医生,从没有像今年夏天这样忙碌过。
7月5日,杭州发生7路公交车燃烧事件,32人被烧伤;8月2日,昆山抛光车间爆炸,当天有69人遇难,近200人受伤,每一个伤员,都牵动着全国人的心。
现在,7路公交车燃烧事件中的伤员已经出院4人,大多数人也都呈现出越来越好的状态;昆山爆炸事件中的伤员,正接受江苏各地及上海医院的治疗,伤情也都在缓解。
在昆山爆炸发生后,浙医二院积累的急危重症烧伤患者救治经验,为参与救治的各家医院提供了思路和见解。浙医二院院长王建安说:“在7路公交车燃烧事件的救治过程中,我们充分发挥了烧伤专科的优势力量和多学科合作的团队力量,初战告捷,取得良好的阶段性成果。如果有需要,我们愿意接收来自昆山的伤员,给他们最精细化的照护,最优化的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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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浙医二院烧伤科,不但有15位7路公交车燃烧事件的重伤患者,还收治了好几位80%烧伤的重病人,韩春茂主任的烧伤团队虽然脱不开身赶往昆山参与当地的救治,但他也明确表态,“我们人去不了,但是伤员如果到我们医院来,我们肯定用最好的技术救治他们。”
说这话的底气,来源于目前7路公交车燃烧事件烧伤患者的零死亡。在这一个月时间里,浙医二院的医护人员,用高超的专业技术,夜以继日,将这些重度烧伤的人一次又一次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两次出现大险情
医护人员与死神赛跑
浙医二院烧伤科在2号楼6楼,从电梯出来后是一个不到40平方米的家属等候区。但病房大门轻易不能进,左手边就写着“烧伤病房,谢绝探视”,进出这个门,只能靠医护人员的工作卡或者按门铃后由护士开门。
根据烧伤情况不同,伤员被分配在单人病房或多人病房中。
从7月5日起一直到现在,余朝恒每天在烧伤科要待上至少12小时。余朝恒是浙医二院烧伤科副主任医师,是这次烧伤救治团队的三位组长之一,他带着一个由5名医生组成的医疗团队,负责事故中的7名烧伤病人,他们中的一半多,已经50多岁,在烧伤科病人里,年纪越大,伤情越危险,救治工作越危机重重。
一个月过去了,余朝恒负责的病人中,有一名已经出院,其他人的状态也越来越好。
可是连病人家属都不知道,在这一个月时间里,伤员们的救治过程并不一帆风顺,而是跌宕起伏,期间出现两次大险情,医护人员与死神赛跑,惊心动魄。
第一次是在事故发生后的48个小时里。由于烧伤后身体有应激反应,伤员进入休克状态,身体机能短期内急剧下降。
怎么让伤员们度过休克关,这是医护人员争分夺秒要做的事情,“第一天大量补充血浆(包括白蛋白)和液体,确保电解质平稳。”余朝恒说,除此之外,就是对病人每一个身体指标变化给出相应的措施。
余朝恒对一位92%烧伤的女士特别关注,她的烧伤面积大,程度深,情况反复,生命体征不稳定,如果处理不好,她的生命很可能就要停在某一天。
血钾低了,就要补充血钾,液体不足,就要补液,另外,医生们还要一滴一滴数着她的尿量,通过尿量的变化来调控补液速度,逐步恢复她的肾功能。
在48小时里,医生们用最快的速度“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帮助这位女士以及其他大面积烧伤病人一一抗过了这一关。
另一个生死关头,是感染关。
在烧伤科,家属要想见一面自己的亲人并不容易,首先他们要全副武装起来,戴上口罩、帽子,穿上隔离服,套上鞋套,再用消毒水洗手,还要在每半小时换一次的沾灰垫上踩一踩,这些动作是为了让外界的细菌对病人影响少一点再少一点。
可是一些伤口感染中常见且耐药性很强的细菌还是无孔不入,要抑制它们的生长,仍然需要一种特殊的抗生素。危重烧伤病人,这种药物每天要注射三次,每次一支。“眼见200支药慢慢见底了,我们向有关部门求助,有关部门的答复是,一周以后就能送到。”余朝恒说。可是一周以后,由于药物入境问题,耽搁了。药物一断,意味着致命的耐药细菌随时有可能死灰复燃,对于脆弱的烧伤病人来说,这也很致命。
要怎么挺到药品送到?和往常一样,烧伤科的医护人员不但需要对每个病人每一分甚至每一秒的每一个状态都一手掌握,第一时间发现异常,还要多科联动,立刻采取相应措施。
这时候的余朝恒大脑就像是一只有7个频道的电视机,每个频道对应一个病人的情况,比如同样是血压降低的状况,不同病人都有不同的原因。
余朝恒一直在不同病房里巡视,可他的手机还是响个不停,打来电话的都是各个病床前专门负责的医生,因为病人情况变化很快,需要余朝恒用最快的速度做出判断。
5号床病人血压降低了,余朝恒马上从大脑中调出5号床的状况,判断这是由于拉肚子引起的,赶紧对症下药。
6号床的病人血压降低了,余朝恒根据6号床病人最近的身体状况,判断是由于输液量不足造成的,吩咐医生增加输液量。
那天晚上,药品终于送到,在医护人员悉心照料下,那些病人都度过了生死关头,余朝恒这才松了口气。
换一次药需1个小时
医务人员衣服湿透了
在度过生命难关之后,每天给病人们换药换纱布,成为医生和护士头等大事。
浙医二院烧伤科护士长华海平说,为病人的每一次精心换药,都是爱心、耐心、细心的结合。有位重伤者有90公斤重,每次为他换药需要十余位医护人员。
整个换药过程需要将患者左右侧卧与平卧位交替,将床单、消毒棉垫等卷起后重新更换。这中间需要保证各高危管道的安全,尤其是呼吸机管道的专人管理,接着,呼吸师用振动仪为患者叩背,有利于患者细小气道痰液的排出。
接下来,医生们依序体位的变化更换前胸、侧胸、后背、双上肢及下肢的敷料,首先将外层敷料依次打开,接着用生理盐水浸湿内层纱布,小心地把纱布和创面依平行角度揭掉,“这样能保证不影响植上去的皮。”护士姚燕奋说。
再用生理盐水纱布将创面清洗后,把膏状的外用药物与细纱布揉在一起,贴在伤口上,再盖多层大纱布及棉垫,接着用绷带及弹力绑带包扎固定。“这样换一次药需要工作1个多小时,大家的衣服都湿透了。”护士姚燕奋说。
在病房里,钱江晚报记者见到了还没有出院的伤员们,全身烧伤面积在90%以上的病人全身都被厚厚的纱布包裹,躺在病床上,只能看到两只眼睛。
情况稍好些患者已能自己坐在床上,通过作贺手臂上纱布的缝隙,可以看到里面慢慢愈合生长的皮肤。
一个月没有休息
从早上7点忙到晚上10点
为了救人,一个月里没有一天休息是这帮医生护士的的常态,最忙时到了什么程度?比如小梁医生,丈母娘要煲甲鱼汤给他补补,等了一个星期。
年近30岁的小梁是抽调到烧伤科为病人服务的骨科医生,高大英俊的小伙子不久前谈了恋爱,见了女方家长后,未来丈母娘对他很满意,特地为他准备了一只甲鱼,为他煲汤喝。
这是发生在燃烧事件前几天的事情,事故发生后,小梁马上被调到烧伤科进入繁忙的救治状态。
每天,未来丈母娘都要给他打一个电话嘘寒问暖,让他好好工作、注意身体,电话的最后总要问一句:“今天晚上能到我们家来喝汤吗?”
医生护士配备不少,可是人人都有任务没法脱身,“今天不行,明天再看看有没有空。”每次小梁这样回答。
为了让未来的女婿喝到新鲜的甲鱼汤,未来丈母娘怕家里伺候不了甲鱼,就把它养在菜场,一养就是一个多星期。
“最后觉得老这样养着甲鱼不好,就趁着稍微空闲点的一天,赶过去吃了晚饭,喝了汤又回来了。”小梁说。
除了医院的救治工作,烧伤救治团队的另一位组长,烧伤科副主任医师王帆这几天也为父亲的病情伤了脑筋。
上周,王帆父亲得了急性阑尾炎,住在浙医二院滨江院区,“昨天晚上8点多下班,我还能赶到医院看他,医院里灯都关了,我就悄悄和他说说话,怕吵到其他病人。”如果再迟一点下班,王帆就没法去看望父亲了,只有在白天时通过电脑看看父亲的体温信息来了解状况。
父亲的身体在一点点变好,在浙医二院,王帆的病人们也在恢复中,昨天下午查房的情况还算不错,毕竟最累的那段日子已经过去,医生们的心情都随着病人的恢复逐渐好了起来。
“一开始隔一天就要给病人做植皮手术。”王帆说,除了手术,要花大精力的就是给病人们换药换纱布。
这30多天时间里,从上午7点工作到晚上10点以后,是烧伤科医护人员的常态,王帆以及其他医护人员每天都过着这样全力以赴的日子,“还好医院给我们送来的饭菜很好,两荤两素,还有水果、牛奶、咖啡。”(张苗 方序 应梦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