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临洮县县长柴生芳因睡眠重度呼吸暂停低通气综合征诱发心源性猝死
这起突发疾病死亡事件,却引来一些网友的猜疑:“睡觉死”“畏罪服毒”
当地县政府办:当前大力反腐,各地官员的相继落马,令一些民众形成固定印象,以为在官员死亡的背后,总潜藏着负面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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猝死
8月15日凌晨,甘肃临洮县长柴生芳在办公室卧室内睡觉时猝死
死因
法医鉴定称其系因“睡眠呼吸暂停低通气综合征”引发心源性猝死
质疑
部分网友对此表示不解———为何死于办公室?是否畏罪服毒自杀?而当地舆情监测的结果显示,这些质疑大多来自外地网友,当地甚至甘肃省,都很少有网友“说一句坏话”
正名
当地普遍认为柴生芳是数十年来最勤政为民的县长。目前,其已被追授为“定西市优秀共产党员”、“甘肃省优秀共产党员”。
8月15日凌晨,甘肃省临洮县县委副书记、县长柴生芳,因睡眠重度呼吸暂停低通气综合征诱发心源性猝死。
在当地官方的定性中,柴生芳是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有关他的事迹正进一步挖掘整理。其遗体从临洮县送往定西市火化当日,百姓在城区十里相送,场景罕见。
与之截然相反的是,在网络上,柴生芳之死,一度引来无数幸灾乐祸、猜疑及诋毁。
县长猝死
他连续工作“17.5小时”
8月15日凌晨,临洮县县委副书记、县长柴生芳在办公室卧室内睡觉时猝死。
柴生芳的卧室位于该县统办楼417室,紧邻小会议室和他的个人办公室。县政府办公室解释,为工作方便,柴生芳到临洮县后一直住在统办楼。417室由两房间组成,主房原为县政府的小型会议室,侧房原为小办公室,面积不足10平方米。中央8项规定出台后,侧房因无法向走廊改装出房门,遂成为卧室。
甘肃省公安厅介入调查,法医做出结论称,柴生芳因“睡眠呼吸暂停低通气综合征”引发心源性猝死,死亡时间为15日凌晨3时~5时之间。
柴生芳原计划15日前往20公里外的辛店镇参加专题民主生活会,一同前往的还有县政府办公室主任龙晓林,两人会合时间为当日上午7点30分。龙晓林告诉成都商报记者,7点22分,他给县长打电话,电话没人接,遂通知办公室工作人员罗斌去敲门,罗斌在卧室门口听到水流声,以为县长在冲澡洗漱,遂离开。7点40分,柴生芳仍未出门,这与其守时的行为习惯反常,于是罗斌用钥匙打开卧室,发现柴生芳已无呼吸。
罗斌描述,柴生芳着外衣仰面睡在床上,他脱了鞋子,但一只脚在床上,另一只脚挂在床沿。“床边有一盆没来得急用的洗脚水,桌上有一个啃了一口的胡萝卜,卫生间的自来水仍在哗哗响。”从现场看,柴生芳因实在太累,“一睡就睡过去了。”
龙晓林介绍,14日,柴生芳连续工作了17.5个小时。这天上午8点10分至8点50分,柴生芳接待了两名上访群众,后与县委书记石琳一道,陪同甘肃省副省长王玺玉调研引洮工程。下午2点30分,柴生芳赶到县文化中心主持了全县的捐资助学大会,之后与石琳共同检查了县城北大街改造工程。晚7点半至15日凌晨1点半,柴生芳在统办楼310会议室连续主持了6个小时的县政府常务会议。
龙晓林当晚也住在统办楼,两人一起回各自的宿舍。他说,常务会的每一项决策,都等着柴生芳最后拍板。散会后,在3楼至4楼的楼梯间,县规划局的一位工作人员仍拿着一份文件前来请示,“县长提出,怎么会议上已经决定的事项,会后还在说?”
此前一份医院的检查报道已向柴生芳发出预警。8月3日至5日,柴生芳与县商务局局长王建府到北京参加某招商会,4日晚,他就“打呼噜”的问题,抽空到北京同仁医院做检查,几天后,该医院做出了“睡眠呼吸暂停低通气综合征诊断(重度)”的结论。
“我把结论转告给他,他看了一眼,并不在意。”王建府称,此后柴生芳公务繁忙,并认为病没那么严重,准备忙完这一阵再做治疗。
网络猜疑
“睡觉死、畏罪服毒死……”
柴生芳猝死的第一条消息,由临洮县县委向定西市市委请示后,通过官方渠道于15日下午发布。
柴生芳一位在甘肃省省政府工作的朋友胡青(化名)称,当时,一县之长猝死,令当地有关领导十分紧张,一时不知如何定性,部分领导一度反复强调“因病死亡”。
临洮县官员反思此事件认为,官方发布的第一条消息过于简单,从而引来网络世界的大范围联想和质疑。
这些质疑主要包括:柴生芳为何死于办公室,为何会睡觉死,是否畏罪服毒自杀。一些网友评论称“该死,没一个好东西”、“有没有女人”等。尽管后来官方认定柴生芳因“劳累过度”猝死,但仍有网友认为,打呼噜太严重才导致气道阻梗最后缺氧死亡,跟劳累“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龙晓林最初忙于县长后事,并未顾及网络评论,后来他浏览发现,一些网友的评论幸灾乐祸,“有的甚至过于歹毒”。他称,他并没有以匿名的方式去做选择性的回应,但“憋屈、十分愤怒”。
临洮县委宣传部对县长之死进行了舆情监测,他们发现,在临洮县当地甚至整个甘肃省,很少有网友“说柴县长的坏话”。相反,广东、山西等地网友,则毫不留情地对柴生芳之死冷嘲热讽。
成都商报记者向30位持质疑态度的网友发去私信,仅收到3条回复,其中一位称“不记得何时做过评论”,一位答复“一个官员的猝死就广为报道,请把关注度转移到人民群众还需要解决的问题上”。
网友“咚咚锵那个啷个哩哏儿啷”则解释,记不起来自己是如何做的评论,但在事态明朗前,他一般不做评论,“我质疑的是那些语焉不详的消息”。他认为,“仇官仇富”代表了当前一部分人的心态,“死者为大,冷嘲热讽总是不好的”,但就柴生芳而言,之后的无数“正面报道”并不会改变他对此事的看法,“就是一个人突发疾病死了而已。”
甘肃警方对“唯一一位”发布虚假信息的临洮网友进行了问话。在腾讯微博里,临洮网友 “书香可人”原创了一条消息:甘肃省定西市临洮县委副书记、县长柴生芳服毒自杀,县人民医院抢救无效死亡!这条消息出现在官方消息之前。
“书香可人”是一位教师,被问话后,他迅速将消息删除。其妻子告诉成都商报记者,丈夫回老家时偶然听到县长死了,未经核实就发布了微博。她称,他们虽然是临洮人,但未见过县长一面,她解释,丈夫是文科生,性格执拗,说不上疾恶如仇,但刚愎自用,事后她批评丈夫不该“不负责任恶意揣测”,她认为“言论自由也要以客观事实为基础,官员不能一概而论”,并因“给死者家人造成伤害”表达歉意。
官员诉苦
“基层官员都很辛苦”
柴生芳的侄子柴裕红称,网络来势汹汹的猜疑和谩骂,让家人无比愤怒,他82岁的爷爷一度召集家人商量如何应对,“最后我爷爷说,即便是他的6个孩子,对一件事情看法也不尽相同,要理解不同的声音。”
柴裕红介绍,柴生芳出身贫困,其最终选择从政,是想实现自己的抱负。柴生芳是定西市学历最高的官员,也是全国屈指可数的博士县长。柴生芳的同僚及亲友认为,柴生芳如果在考古领域深耕,也将成长为出色的专家。
1969年7月,柴生芳生于甘肃省宁县一个农民家庭,系6兄弟的老五。1986年,柴生芳以庆阳地区高考文科状元的身份,进入北大考古系就读,毕业后分配至甘肃省文物考古所,1997年5月,他被公派到日本国立神户大学留学,先后获艺术史学硕士和文化结构博士学位。
2002年10月,柴生芳回国后在甘肃省委办公厅工作,后相继担任陇西县政府副县长、定西市安定区副区长、临洮县县委常委等职,去年9月,其担任临洮县委副书记,同年12月当选为政府县长。
县政府办公室主任龙晓林说,当前国家大力提倡反腐,尤其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各地官员的相继落马,令一些民众形成固定印象,即官员意外落马、死亡背后,总潜藏诸多负面因素,“绝大多数官员是干净的,尤其西北地区的基层官员都很辛苦。”
临洮县商务局局长王建府说,真正的贪官、坏官只是少数,他们作为基层官员,经常忙得没有休息时间,每天都处于高压之下,电话24小时不能关机。此外,他们也没有体检和年假,柴生芳本人,每个月的休息时间都得不到保障。
甘肃省省政府工作人员胡青称,她第一时间赶到了临洮县,发现当地政府最初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强调柴生芳前段时间还去北京看了病。
荣誉加身
被追授为“优秀共产党员”
成都商报记者在当地连日调查走访发现,无论是官场还是民间,柴生芳均获得高度认可,当地普遍认为,柴生芳是数十年来最勤政为民的县长。
柴生芳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当地群众对官员的普遍认知。临洮县辛店镇苟家山村中的6户低保户是柴生芳的扶贫联系户,38岁的龚彩琴是6户低保户人员之一。去年10月,柴生芳突然来到她家,问她为何成为低保户,并送来食用油等慰问品,“以前见到当官的就怕,没想到这么大的官能到我家。”龚彩琴说,以前联系她家的官员,“就留了个电话。”
58岁的上访户张文卓,曾是临洮县公安局副局长,因犯错误被判刑10年,刑满后,他因拆迁问题不断上访。柴生芳曾主管一段时间的上访工作,“他突然到我家,说老人家,不需要你上访,我来下访。”张文卓说,以他对官场的了解,“这是实实在在牺牲的县长。”
当地无数群众到殡仪馆吊唁柴生芳,缅怀的民众以老人居多。8月18日,柴生芳遗体被送往定西市火化,当地群众从四面八方赶来送行。临洮县线市街的商户们证实,百姓送县长一程,是自发的,不是政府组织的。县政府办公室称,县政府原计划向各单位发文,要求民众上街送县长,后考虑方式不妥,最终并未发文。
在临洮县,柴生芳一共记了29本工作、读书笔记。在一本工作笔记中,他写道:2002年进入省委办公厅工作以后,在跟随省委领导下乡调研的时候,我偶然发现,基层给领导安排的调研点,其实是多年来各级领导参观调研的固定站点,有些甚至数十年不变。记得当时在一个点上,当讲解人员不无自豪、滔滔不绝地介绍他与上世纪70年代以来省市(地)县各级领导的合影时,我的脑海突然出现了一个概念———“景点”,这分明是一个“政治景点”,而且是各级领导“到此一游”必看的一个“固定景点”。
目前,柴生芳已被追授为“定西市优秀共产党员”、“甘肃省优秀共产党员”称号,其事迹已引起中央层面关注。成都商报记者了解到,接下来,甘肃省将进一步挖掘整理柴生芳的事迹,将组建巡回报告团,在全省掀起学习柴生芳的热潮。
柴生芳逝世前不久,甘肃省旅游局旅游培训考试中心主任秦斌辉曾和他有过一场辩论,辩题为貂蝉故里是否在临洮。秦斌辉与柴生芳一起长大,两人是挚友,他评价柴生芳过于“抠门”,“他希望一切资源,都为发展他的临洮县所用。几千万的项目,他希望几十万办下来。”他评价好友“有人情味、有良心”,认为“只有具备了人情味和良心,才能谈有党性。”
秦斌辉说,柴生芳之死一度引发广泛猜测、质疑、攻击,这些声音加重了其亲友的痛苦,但他也不希望接下来的官方宣传,将柴生芳塑造为过于典型的人物,“柴生芳并非不食人间烟火,我们只希望大家看到一个有血有肉的柴生芳。”(刘木木)